“谁，谁家的瘪犊子欺负我家三妞妞?是不是想让老子给你家大年初一就开张!”
听到闺女大过年的就敞开嗓子嚎开了，立刻披着个破袄子，脚踩着棉鞋后跟就踢踢踏踏的出来。
瞧见自家小闺女屁股墩的墩在雪地里，赶紧抱起来扑棱干净小闺女身上的雪碴子。
扯开嗓子就开始骂骂咧咧。
狗宝见自己闯了祸，马上扭身跑回自家院子里躲了起来。
村上谁家不知道，田木匠有多宠这个老闺女。
上次二赖子家的妹妹推了三妞妞，抢了三妞妞的糖。
别人家都怕二赖子家那个泼妇骂街的老娘，田木匠可不怕，直接拖着一把开木料的锛跟斧头就冲去了二赖子家。
看见什么就砸什么，吓得二赖子他老娘硬是只敢嚎了一嗓子就哑了火。
因为她都被吓尿了！
“叔!”
卢舞怡同样有点儿尴尬，她能说什么，什么也不能说吧！
颇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感慨，毕竟两个小家伙吵架的根源，也是因为她!
“小卢知青，这大清早的就过来给村长拜年了！”田木匠秒变脸，恢复成那个斯斯文文，有点儿小狡猾又有点小奸诈的中年大叔。
“不是……我是过来找田婶子的!
范知青……这不是快要生孩子了！
哦，小川跟铁牛他们已经帮忙去喊得利奶奶了！”卢舞怡尬笑着，还有点儿难堪，说拜年吧！
哪里人有空手上门拜年的。
“哦，也好。今天你田婶子可能没空，要不让三妞她娘去帮忙吧！
三妞娘，三妞娘!”
田木匠把小闺女架在自己脖颈上，转身朝着自家小院门口，就咋咋呼呼的大声喊自家媳妇。
桂花婶子才刚收拾好吃过早饭的碗筷。
然后把炒花生，炒松子，炒榛子一些糖块摆到炕桌上。
大年初一，都会有孩子们上门来拜年。
说了吉祥话后，讨要些花生瓜子榛子之类的小零食。
她然后听到自己当家的，又在外面瞎嚷嚷。
还有自家女儿的嚎哭声，这父女俩不会大年初一就给她找事？!
宠闺女宠得都没边了！
于是桂花婶子下意识就撩了撩衣袖，捞开帘子朝着院子外看了一眼。
她家的院子是用土坯堆砌的，也就只有一米六高的样子，加上又上搭瓦檐挡雪。
基本上能听得到外面的人说话，个子高点儿的能看得见外面来人的头部，个子矮点的就有些爱莫能助！
桂花婶子穿过堆满柴火垛的院子走到木门边，猛地一下子拉开门。
结果看见站在门口的人是卢舞怡的时候，胖乎乎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
“小卢知青，这是来给婶子拜年的啊！”
“桂花婶子，新年好！
祝你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这不是知青大院里的范知青早上已经发动了，我过来帮忙喊两个村里的婶子大娘过去帮忙……
顺便再请个接生姥姥回去!”
卢舞怡赶紧双手抱拳作揖，嘴里还说着吉祥话。
“那不就是大年初一的娘娘命!
哎……
那，要不婶子跟你过去看看?”
桂花婶子一时嘴快，说完过后赶紧左右看了看，跟着扬高了嗓门掩人耳目。
现在不兴搞迷信，这要是被哪个有心人给听了去举报的话，可就完了……
跟着桂花婶子把自己手里的抹布，直接塞给田木匠后，抬脚就打算跟着卢舞怡走。
比自家媳妇体型小了足足一个号的田木匠莫名松了一口气，哎呀妈呀！
今儿这可是躲过了一劫？!
这时候，金铁也已经回家去喊来他娘田婶子过来。
他没跟过来，只是远远的朝这边，时不时的看一眼。
卢舞怡这会儿为了说话方便，已经把遮挡在脸上的滑雪帽下半部分给撩回到额头上。
金铁看她看得都有些几乎移不开眼，觉得她仿佛就是误入凡尘的小仙女一般。
这是村里谁家的闺女?!
”铁子，啥事啊？这我锅里还在炖着大鹅……”
“娘，那个姑娘是谁啊？宝儿刚才好像喊她姐姐了?”
“哦，那是新来的沪城知青……是个不错的好孩子。
就是年纪还小，如今才十四五呢！
三妞妞，这是怎么了？来，大姑给抱抱!”
田婶子刚才瞧见自家小孙子勾头搭脑灰溜溜的躲回家，就知道肯定是这臭小子又在外面闯了什么祸！
赶紧掏出来了个糖饼子塞给三妞妞。
田婶子今天确实有事，这不是她娘家那边的嫂子，有个嫁到哈市的亲妹妹。
妹妹家里有个今年都已经二十一岁还没成亲的女儿！
因为前几年在照顾家里生病的奶奶，这才把婚事给耽搁了下来！
这姑娘不但做事利落，又是个心里有成算的。
听说还读过初中，原本也是考上了高中的。
结果去上学还不到半年，因为奶奶突然脑溢血病倒。除了需要长期吃药，还需要住院有人全天要人伺候。
原本还算富庶的家庭，也就只能顾得上一头。
姑娘家这才没能继续读高中。
毕竟吃药要花钱，病人住医院里接受全天护理照顾也要花钱。
姑娘就决定不再去读书，除了可以节省每个月住校的二十斤粮食的生活费，又还能把奶奶接回家自己亲力亲为的照顾。
这一照顾就是五年，去年夏天的时候，老奶奶才寿终正寝。
姑娘也从十七岁给耽搁到了二十一岁。
重新读书已经不太可能，嫁人吧又已经年纪大了。
就只能挑选那些鳏夫或者是身体有残疾的大龄青年。
这次也是田婶子的嫂子，听说自家小姑子家的儿子从部队回来探亲，并且准备相亲再婚的事情。
金铁的舅妈就不由得动了心思，反正都是要嫁去给人当后妈。
为啥不能说给自家外甥呢？!
肥水不流外人田!
而田婶子这边。
原本心心念念的就是一定要给儿子说一房既能干又勤快的农村姑娘。
不过这大半年时间，自从跟卢舞怡林妙妙多相处了几回过后。
也算是悟出来个道理。
这女孩子就得要多读书，读书识字过后才能明事理，知百事。
不像她那个前儿媳妇枣花，大字不识一个。
笨头呆脑的，就晓得听娘家那个封建迷信老刁婆的撺掇。
平白的搭上了一条小命!
活着不好吗？
男人月月有着津贴领，自己会能随军，以后更是双脚踏出了农门!
啊呸，晦气。
大过年，咋就想起那个没福气的。
于是毫不犹豫的就应下娘家嫂子的请求，答应让两个孩子见上一面。
要说田婶子为啥把相亲时间订在大年初一，自是有她自己的打算。
儿子这次回来也就只能在家不到十天左右。
如果相看中了，就赶紧抓紧时间到公社把结婚证给领了！
临走的时候再把婚事给办了，等到消息传到陶家岭那边的时候，张家那个老刁婆得知消息也啥都来不及！
啊呸，还想塞个闺女过来，没门!
另外也就只有过年，城里的工厂才会放假两三天，人家姑娘的爹娘哥哥们这才能跟着一起过来相看。
另外就是婚事不成，说出去也就是过年走亲戚。
对人家姑娘的名声，没有丝毫的影响。
“小卢知青，要不上家里坐坐，吃一把瓜子花生!”
“婶子你有事就忙自家的事就是了，这不是有桂花婶子陪着一起去帮忙!改天去给婶子拜年了！”卢舞怡可不想跟去金家添乱。
金花到现在为止，还看特别的看她不顺眼呢！
跟田婶子道别后，卢舞怡就准备跟着桂花婶子一起离开。
桂花婶子还刻意绕路去喊了一声得利奶奶。
结果田顺叔出来说，得利奶奶已经被田小川跟接走了！
结果两个人还没有出村。
田婶子追过来，原来刚才急匆匆的回家捡了一碗昨天晚上包的猪肉馅饺子。
用个篮子装着追了出来。
饺子家里包了好几盖帘，本来是打算留着这几天慢慢的吃。
因为儿子难道回家过年，所以田婶子今年给包的是纯白面猪肉酸菜粉丝饺子。
“婶子，你这也太客气了！”
“你铁子哥这不是带回来的五斤纯白面……昨天都是你金花姐不对，晚上回家后婶子就已经说了她!可别放在心上……”
“没事的，大家都是同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婶子，你回去忙吧！”
卢舞怡边说边赶紧借着大衣口袋掩护，从空间里掏出来一把大白兔奶糖塞到田婶子的衣服口袋里。
田婶子伸手到口袋掏了一半的时候，准备都拿出来还给卢舞怡。
摸了摸感觉有点不对，结果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居然是大白兔奶糖时，顿了顿手。
“这是给婶子跟狗宝的新年礼物……”
卢舞怡挥挥手，提着装了冻饺子的篮子，笑微微的蹦蹦跳跳追着桂花婶子走了！
这孩子!
田婶子不由得抿唇一笑。
哎，也是小卢知青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如若不然的话……
自己这是都在想什么呢！
哪里能有这么好的福气，让小卢知青给自家当儿媳妇?!
田婶子看着跟在木匠媳妇后面，渐行渐远的小卢知青，随即摇了摇头，甩开不切实际的幻想。
跟着又想起自己家里那个不懂事的女儿。
今年，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嫁出去!
姑娘大了，留来留去总归是要留成仇的!
田小川跟铁牛把他堂奶奶搀扶着，给送到知青大院的时候。
范红的嗓子都快要喊哑了！
得利奶奶如今八十多岁，现在年纪大了，平常一般都不会轻易出村。
也就是村里的妇人生产时，她才勉为其难的出马。
卢舞怡跟桂花婶子到的时候，得利奶奶早已经洗干净了手后，进屋去给范红摸了摸肚子。
卢舞怡跟在桂花婶子后面，桂花婶子才撩开门帘子，立刻就闻到冲入鼻息的浓烈血腥味儿。
卢舞怡忍不住想要干呕……
马上就后悔跟了进来！
自从上次打死野猪过后，她就落下了阴影。
不太能闻得血腥味儿!
赶紧退出来，站在知青点的门口大口呼吸。
得利奶奶很快也从里间出来，本来是出来想跟陈哲说明一下详细情况什么的。
结果就看见站在那里傻小子，此刻已经两眼发直。
不用说就晓得，又是个没啥主见的。
这些知青又没个父母在身边，这里又跟平常给村上那些妇人接生不一样……
连个能帮忙做主的人都没有。
于是得利奶奶只能低声跟桂花婶子说了几句什么！
她自己耳朵聋。
明明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很小，实际上大半个院子里的人。
有耳朵的都统统有听到！
桂花婶子的目光，则时不时地投向卢舞怡。
令卢舞怡只觉得自己背后一凉:
看我干啥?
不会是知道我这里有人参吧！
卢舞怡已经不由自主的脑补出来，前世看的电视剧里，女人生孩子必定会难产，难产必定需要人参灵芝……
的宫廷大戏来了！
“这个吧！陈知青是个大男人，这种事情跟他说了也没啥用……
范知青可能是吃得太好……孩子体格太大，若是想要自己生，恐怕是生不下来的!”
桂花婶子叹了一口气，招手喊卢舞怡到一边。
嘀嘀咕咕的就把这件事告诉卢舞怡。
还跟她说了实话。
胎儿实在太大，范红怀得是又头胎，怕是不太容易生产。
这不是还让卢舞怡隐晦的去告诉陈哲，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一般这种情况，产妇很容易撕裂产道造成大出血。
“难道就不能送医院吗？剖宫产……对了，听说县城里的医院不是有那个开刀取孩子的，咱们可以把范红姐送到医院去剖宫产!”
卢舞怡完全的现代人的思维，听到说难产，几乎马上能想到的就是剖腹产。
忽然想起田婶子家前媳妇生狗宝的时候，当时不就是被送到县城医院里去生产的。
“可是……当初那个女医生……”
桂花婶子就住在同一个村子里，自然也是知道有这回事。
不像其他地方的那些人那么愚昧无知，连剖腹产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上次双凤婶子家男人金季林，怕自家媳妇生产的时候年纪略微大了，可能会遇上难产之类的事。
早早就已经去县医院那边打听过了，听说县医院妇产科的那位女医生因为受到牵连，半年前已经被下【方】去了北大荒那边！
现在医院里，也就只有几个会开感冒药的半吊子!
这件事也不好公开出来，所以小卢知青她们不知道有这回事，情有可原!
“要不，我现在就让陈知青去村长叔那里……请他帮忙给开一份外出证明。
咱们赶紧去牛棚那边套车，马上就送范红姐去县城!”听说路上要花一天多的时间，这得要有多少的血流?!”
“可别……就这样的天气，去县城要那么远的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对了，要不你让陈知青赶紧去问问老罗。看老罗那里有没有什么办法可想！
不过，也不能空着手过去……”
桂花婶子像是想起来什么，凑近卢舞怡耳边小声点醒了一下!
老罗的医术不错，应该也可以划开肚子，把孩子取出来什么的吧？！
只不过村里人的思想保守，不太愿意让男人给自家媳妇接生。
要她说，连命都保不住了，救命还要分个什么男男女女……
桂花婶子最是鄙夷那种，动不动就讲究什么男女大防的老顽固。
卢舞怡也不敢肯定，老罗叔懂不懂剖腹产。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的外科医生几乎都是全科医生，基本上不大可能跟后世那样，分类得过分的详细。
“陈哥……得利奶奶说的话，你应该都有听到!
现在你打算要怎么决定?卢舞怡当然知道桂花婶子隐晦的言下之意。
还不是担心陈哲也跟村里的男人一样，忌讳让一个男医生给自家媳妇接生。
“我去……我现在就去请人……”
陈哲完全被范红可能难产的恐惧给支配着。
现在别说是让他去找一个男人来给范红接生，就是说吃了他的心才可以。
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把自己的心给挖出来，双手奉上。
“等一下，你难道就这么空着手去?
悄悄拿点儿玉米面或者是高粱面，地瓜干啥的过去!”
卢舞怡喊回了陈哲，压低声音小声的说道。
不是她趁火打劫，而是老罗叔是完全没有口粮的。
现在又要白白的多养活三个人呢！
陈哲微微一愕，跟着就很快明白了过来！
赶紧跑去自家厨房，打开装粮食的坛子。
又翻找了一个半大的小布口袋，挖了两碗高粱米装上。
当初他之所以要单独盖厨房，就是为了有地方存放自家的东西跟粮食。
把口袋直接塞到怀里夹着，陈哲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压根就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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