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见到了太子殿下,他整个几乎都已崩溃了,正待要跪行着过来。
刘瑾滔滔大哭道:“奴婢……奴婢这几日,都在做噩梦,梦见许多事,害怕再也见不到殿下……奴婢……”
“且慢着!”方继藩大吼。
刘瑾身子一顿。
方继藩道:“你做噩梦?你是不是还觉得疲倦,脑袋有点昏沉哪?”
“是呀,奴婢……奴婢……”
方继藩大叫:“你是不是自北通州进京师来的?”
刘瑾一愣,他此时百感交集,虽然觉得方继藩的问题,有些奇怪,可是……刘瑾还是道:“对呀。进京不都是从北通州来的吗?”
方继藩呼了一口气。
北通州……做噩梦,疲倦,昏沉……
这不就是天花的早期症状吗?
至少,有很大的几率。
方继藩大叫道:“不许过来,殿下,我们退后,张永,赶紧的,去西山,让医学院的人来,告诉苏月,要有所防护!”
见了刘瑾来,张永心如死灰,心疼的无法呼吸,听到方继藩吩咐,却也不敢怠慢,火速的往西山去了。
朱厚照忍不住道:“咋了,咋了……”
方继藩将朱厚照拉扯到很远,而后进了东宫,命人架了梯子,从高墙后探出头来,方继藩大叫道:“刘瑾,你站着,别动。”
刘瑾孤零零的在这东宫之外,左右看看,见这东宫大门紧闭,有点懵,左右看看:“咋,咋了这是?”
“没事,没事,你不要紧张,不要多疑。”方继藩歇斯底里的大喊:“很快就没事的,别乱跑,就在这儿,太子殿下有惊喜给你,不要怕!”
这般叫喊,自是要稳住刘瑾,这厮就是个污染源啊,既不能让他跑了,祸害别人,可也没有人有勇气,去将他捉起来。
刘瑾可不傻,越来越觉得不对,便匍匐在地,心疼的无法呼吸:“殿下,殿下啊,这是咋了……”
朱厚照大抵明白了什么意思,便也探出头:“刘伴伴,你乖,听老方的,老方不会害你,一会儿就好。”
刘瑾听了太子的话,方才放下了心,却依旧匍匐在地,哭哭啼啼的道:“奴婢……好惨啊,奴婢打鄱阳湖来,奴婢……饿了……”
朱厚照和方继藩下了梯子,方继藩气喘吁吁,吩咐赶来的宦官和禁卫:“大家伙儿都小心了,不要出去,叫人从侧门去,封锁附近的街巷,不许有人来,预备几个弓箭手,也在两侧,要防备刘瑾逃跑害人,他若是疯了,狗急跳墙,就将他射回去。”
朱厚照有些不忍:“老方,刘伴伴不是这样的人。”
“殿下。”方继藩沉痛的道:“刘公公是我大明的忠良,陛下都特意下旨褒奖,还给他造了石坊的,这样的忠良,我方继藩是个有良心的人,怎么忍心加害。可现在是非常之时,刘公公若是当真染了天花,倘若让他逃了,便是祸害整个京师。可若是能将他拿住,好好研究一番,或许,就可救治无数人,事关重大,只好委屈他了。”
朱厚照便不做声,搬了梯子又爬上高墙去。
却见刘瑾在这外头盘膝而坐,打开了包袱,从里头取出半个冰冷的米团子,鼓着腮帮,开始吃起来。
显然,刘瑾看得开了,什么样的世面,刘瑾不曾见过,什么样的险恶,他不曾经历过?现在人都到了京师,东宫就在眼前,幸福在朝自己招手,再苦再难,也比不得这一路的颠沛流离,饿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他将米团捧在手心里,吃的极认真,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米团子入口,需细嚼慢咽一番,而后才万般不舍的吞咽进肚里。
朱厚照松了口气,下了高墙。
等了一个多时辰。
刘瑾吃完了,虽不明白什么事,但是他觉得可能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可这不打紧,这样的事,他已经历了很多。
此时是正午,艳阳高照,阳光很温暖,他吃饱了,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躺在地上,双手枕着头,翘着脚,晒太阳。
从容而淡定,不喜且也不忧。
终于,苏月带着十数个医学生已严正以待的来了。
他们预备了一辆大车,车子被捂着严严实实,完全密封。
不只如此,每一个人,都带了口罩,用皮革的头罩将脑袋捂得严严实实,只有一个玻璃制的眼罩可看到他们的眼睛。
手上戴着皮套子,一群人二话不说,一拥而上,刘瑾大叫:“你们要做什么?”
接着,便有人将他死死按在地上,开始捆绑,有人特意给他戴上了口罩,一个麻袋一罩,接着,将麻袋的口子一拧,用麻绳绑死,随后,众人抬着麻袋里的刘瑾,直接丢入车中,车子盖死了,有人取了一口钉子,拿锤子咚咚咚,将车门彻底的封死。
一下子,世界清静了。
马车迅速的向着西山医学院去。
方继藩和朱厚照随即前往西山。
等他们到的时候,刘瑾已绑在了蚕室的手术台上,几个医学生在他身子里鼓捣了好一阵子,终于有人出来,呼出一口气:“可以确定,染上了天花,不过……还没有出痘。”
方继藩颔首点头:“好极了,我进去取他的唾液,还有,给我多准备一些母牛,越多越好。”
方继藩开始穿戴防护,为了以防万一,他的防护十分严密,决不允许有任何裸露。
朱厚照不禁道:“本宫也进去看看。”
方继藩摇头:“殿下,治病的时候才需要你,现在大可不必了。”
说着,方继藩进了蚕室,蚕室里,刘瑾四肢捆绑,浑身剥了个一干二净,他头越发的昏沉了,觉得口干舌燥,哭哭啼啼的道:“我要见殿下,我要见殿下,我好冷,又好热,我……饿……我饿了……”
方继藩开始取他身上的病毒,一面道:“不会有事的,很快就会好,你只是生病了,烧退了就好了,太子殿下给你准备了许多好吃的,待会儿就不饿了。”
刘瑾滔滔大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方继藩自护目镜里,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刘瑾,方继藩深吸一口气:“要坚强。”
将取好的唾液和体液装进了玻璃瓶里,方继藩道:“你好好在此养病,这一次,你要立大功了。”
心里说,能不能扛过去,就看你自己了。
能在天花之下,活下来的人,都是王者。
…………
接下来,便轻易多了,方继藩需让母牛们开始染上天花。
因为牛和人的身体结构不同,这天花对于人而言,十分致命,可对于牛而言,不过是轻微的感染,即便是将这牛痘传染给人,也不过会产生轻微的不适而已。
可正因为这轻微的不适,却使人同时感染了天花。
要知道,天花这东西,只要感染了一次,便具有了免疫力。
因而,牛痘的原理是,既然感染了一次便不再畏惧天花病毒,那么,就不妨用牛痘感染在人的身上,人感染了牛痘之后,轻微的不适之后,从此身上便有了抵抗天花的抗体,自此之后,便再不畏惧天花了。
牛的全身都是宝,看着这关在圈里的小母牛,方继藩和朱厚照现在每日都待在牛圈里,观察着是否有母牛感染了天花。
到了第四日,果然,开始有几头母牛开始出现症状了。
朱厚照激动的一蹦三尺高:“快,快来看。”
方继藩在确定了是天花之后,激动的不得了:“赶紧,取痘,取痘。”
这些母牛,依旧还关在一起,就如灰指甲一般,一个感染俩,俩个传全家,这数百上千头母牛,足够取出大量的牛痘了。
随后,这‘神药’,便算是问世了。
方继藩二话不说,开始先给朱厚照种痘。
方继藩取了针,将针沾上牛痘的液体,而后,在朱厚照的手臂一侧扎入朱厚照的肌肤里,朱厚照不禁龇牙咧嘴:“疼。”
方继藩鄙视他:“这么大的人,还怕打针?”
朱厚照便唧唧哼哼,不做声了。
而后,方继藩开始给西山的上下人等统统接种,方继藩自己,自然也赶紧种了,又命人去了公主府,该接种的,统统都种上。
过了两日,那接种的部位,开始出疹子了,一旦出了疹子,便说明已经感染了牛痘,而未出疹的,则需重新接种,又过了两三日,方继藩和朱厚照身上,开始生出疱疹,不过这个过程,还算愉快,几乎没有任何不良的反应,随后,疱疹脱落,结痂,这天花的抗体,便诞生了。
此时,既已完全确认有效,方继藩和朱厚照毫不犹豫,赶往紫禁城觐见。
事实上,在此刻,京里已开始出现了天花患者,整个京师,也已是如临大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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