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反正大家也不懂。
何必要问?
方继藩是个很实在的人,生儿子有了*眼就是无可辩驳的明证。
弘治皇帝和刘健等人对视了一眼。
刘健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他的目中,掠过了一丝欣喜。
方才方继藩跳出来,他还只道方继藩死性不改,这个时候,要歌颂一下吾皇圣明呢,谁料这家伙,居然有办法。
天花的可怕在于,人们对它全然无知,这东西传染性极强,无孔不入,哪怕是再身居高位之人,也不得摄于它的恐怖淫威,刘健正色道:“陛下,倘若都尉有办法,臣等,愿竭力协助都尉。”m.ýáńbkj.ćőm
弘治皇帝心微微定了一些,看了方继藩一眼,道:“继藩,你需要多少人手?”
方继藩道:“儿臣暂时不需任何人手,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立即下旨,将所有的病患暂时隔离,先将灾害,降至最低。”
“其他的,臣想办法,臣需要什么时,再向刘公索要。”
弘治皇帝没有多说什么,只看了刘健一眼,刘健颔首点头。
方继藩道:“还有,西山那儿的口罩,倒能抵挡一部分天花,当然,只是一部分而已……”
这意思是,大家快去买口罩啊。
一下子,殿中炸开了锅。
西山……口罩。
方继藩想了想:“臣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染有天花的病人。”
“什么?”许多人打了个寒颤。
大家唯恐躲了天花都来不及,这个家伙,竟还要找个染了天花的病人。
“有人能够抓一个来吗?送来西山即可。”
“……”
殿中没有了声息。
“这很重要,早抓来一个,疫方就可早一些制出。”方继藩道。
弘治皇帝铁青着脸:“命人,去通州,悬赏勇士!”
“臣遵旨。”
等去了通州,抓了人来,只怕都已经传播开了。
方继藩本来还想着,趁着疫病还没有传播开,迅速的种出牛痘,救治更多人的。
可现在……也只能等北通州那边,送了人来。
这天花可怕就在于,它的病毒潜伏期有近十天,这十天里,人就是传播源,通过空气,就可进行传播,这个时候,人是几乎没有病症的,因而,现在到底有都少人染病,只有天知道,可一旦病发,几乎,死神便降临了。天花的死亡率,可以高达三成,而在这个时代,人们对天花认识不足,绝大多数人对于天花怀有恐惧心理,许多病发的病人,其实只要好好调养,是有机会可以救治的,可一旦病发,这些人很快就陷入了无人问津的境地,于是乎,许多病人根本不是病死,而是饿死,或是死于各种其他的理由,因而,在这时代,天花的死亡率,甚至可以高达七成甚至是八成。
这是人类历史以来,屠杀人类最多的刽子手,哪怕是惨绝人寰的战争,都远不及天花造成的死伤要多。
方继藩告辞,匆匆出了谨身殿,等着朝廷找到这等病发的病人,只怕,北通州那儿,人都凉的差不多了,得想想办法才好。
不多时,朱厚照也匆匆追了出来,气喘吁吁:“老方,真有办法?是不是要开膛破肚。”
“不用。”方继藩摇头。
朱厚照道:“要不,我们去北通州?”
方继藩摇头:“不,来不及了,得立即在京里寻找那些近日从北通州抵达京师的人。”
朱厚照眼前一亮:“还是你有办法,本宫这便让刘伴伴………”
一想到刘伴伴,朱厚照心突然一紧。
那个贪吃胆小的刘伴伴,再也不会回来了。
朱厚照便道:“让张永和谷大用去找找……”
二人说着,徐步出宫。
…………
午门外头。
张永笑嘻嘻的背着手站着。
宫里一个小宦官探头探脑出来,接着笑呵呵的抱着一个茶盏:“张公公,张公公,您好呀,奴婢见您在此候着太子殿下,怕张公公伺候太子殿下乏了,去取了一盏茶给张公公您解解乏。”
说着,将这茶盏端到了张永面前。
张永背着手,眼皮子都没看这宦官一眼。
这太监虽是紫禁城里的,并不归张永管辖。
可宫里的人,最善于察言观色,当下最红的人是谁,当然是萧公公,可以后呢?
太子只要登基,这太子跟前的大红人,咱们的张公公,转眼就要进入司礼监,到时,在这宫里,势必权倾一时,现在不赶紧着巴结,还等什么时候?
张永心里得意非凡,眉飞色舞,面上笑嘻嘻,只道:“辛苦啦,辛苦啦,不过呢,这茶,咱吃不下。”
“这……”
张永叹口气:“刘公公才走两个多月,咱心里……不痛快啊,想当年,刘公公和咱,那真是好的穿了一个裤裆,现在他这一死,咱心里……难受……难受……哈哈哈……”
张永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有问题,为啥一想到刘公公,明明该悲痛,可为啥总会笑?
不过不打紧,他眯着眼,笑过之后:“咱还听说,刘公公生前,这宫里有许多人,都孝敬了他不少银子。”
“这……有的,有的……”小宦官小心翼翼道。
张永撇撇嘴:“这就不对了,刘公公和咱,那是啥关系,哈哈哈……现在刘公公死了,咱该继承刘公公的遗志是不是?”
“奴婢懂了,懂!”
“茶就不喝啦,想到刘公公尸骨未寒,咱就食不下咽,心里乐……,不,心里疼哪,你在紫禁城里传个话,咱要继承刘公公的遗志,不不不,咱和刘公公是一体的,刘公公虽死犹生,你们该给他的孝敬,还是要给,在咱心里,他还活着啊,所以,这孝敬,得是双份,一份是咱的,一份,是刘公公的。不然……你们就是瞧不起刘公公,更是瞧不起咱。”
这小宦官露出了难色,一副死了娘的模样。
张永却不理他,只嘿嘿一笑,便又背着手,痛快啊。
却在此时,朱厚照和方继藩出来,张永一把夺过了那宦官的茶盏,笑嘻嘻的端上前:“殿下,奴婢早知殿下出来时,只怕口渴,给您特意斟了一口茶,您喝一口,解解乏。”
朱厚照气咻咻的道:“滚!”
张永噢了一声,依旧带笑:“奴婢给您去牵马。”
“不要你伺候。”朱厚照发了脾气。
吓的张永什么都顾不得了,忙是跪下:“奴婢万死,奴婢万死,奴婢知道,殿下是重情义的人,心里一定挂念着刘公公,可是殿下啊,刘公公他死了他,他为大明而死,死的壮烈,死的令人扼腕,殿下应当节哀啊……刘公公,他毕竟……毕竟回不来了。”
…………
天色有些冷。
街上,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
对于这等乞丐,人们总是避之如蛇蝎。
乞丐背了个包袱,这包袱却像是不知谁晾在屋外的亵衣,而今,却已污秽不堪。
乞丐步入了京师的街道,伸手,分开了蓬头般的乱发,露出了满是污秽的脸,一双眼睛,流出了泪来。
从鄱阳湖,趟过无数的泥泞,来到京师。
没有人将他当一回事,这一路,都是偷窃、乞讨,被人揍过,被狗追过,而如今,他……又回来了。
这一次,乞丐很有经验,他为了抒发自己的情感,先是小心翼翼的将包袱搁在了地上,免得这包袱散落下来,而后才呜哇一声,接着是无声哽咽,双手擎天,双膝跪地,抱着京师的青石砖,亲吻着。
人们对于这样的乞丐,早已见怪不怪了,接着,乞丐爬起来,小心翼翼的提起了包袱,一瘸一拐,朝着东宫的方向而去。
东宫外头,朱厚照和方继藩带着张永刚刚到了门口。
方继藩不打算回公主府了,出了这么大的疫情,他打算将公主府隔离,要祸害,也祸害东宫。
二人下马。
张永擦着泪,牵马要去马厩,身后,一个浑厚的声音道:“殿下……殿下……”
朱厚照一脸诧异,回头。
却见一个乞丐,远远站着,接着,乞丐终于遏制不住情感,啪嗒一下,双手无力的将包袱放下。
这包袱里,无数稀奇古怪的东西散落出来,乞丐跪下,嗷嗷大叫:“殿下,奴婢……又回来了,奴婢……又回来了……”
这声音,竟是无比熟悉。
张永还没反应过来,口里大喝:“哪里来的乞丐,滚,滚!”
可随后,张永身躯一震。
这人是……
蓬头垢面的人,将自己的乱发,捋在了脑后,颇有几分丐版小马哥的风采。
“奴婢……奴婢是刘瑾啊,奴婢是刘瑾哪,殿下,奴婢……回来了。咳咳……咳咳……”
他说着,滔滔大哭,哭的昏天暗地:“奴婢被该死的叛贼劫持了啊,他们带着奴婢,到了鄱阳湖,他们打奴婢,奴婢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一路没有吃的,奴婢赤着足,一路走,一路走……奴婢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无论如何,也要见到殿下,殿下哪,奴婢不见着殿下,死不瞑目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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