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两人穿着许家的道服,但是没有一个哪怕是许家弟子上前帮助龙长风,故而两人走得极为吃力。
大约走到半路,两人都走不动了,在街边找了个台阶坐下。龙长歌让师兄低下头,帮他擦掉脸上的血和汗。她看着街上其他的许家弟子,都很陌生。
“师兄,街上这些师兄们我都没见过。”龙长歌好奇地问。
龙长风还是动了动脑袋,虽然他看不见,解释道:“这是治道仙师门下新收的徒弟,师父也收了很多,你跑出去这四个月,汤山怕是你住的小屋都挤满了人。”
龙长歌拉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着急地问:“那我回去岂不是只能睡门外了?”
“没事的。我屋还空着。大不了我打地铺。”龙长风摸了摸师妹的脑袋,“长歌还走得动吗?我们先回客栈。”
龙长歌正站起身去扶,身后就来了两个人。她回头看,一个穿着许家道服,另一个穿着江湖侠客的衣服,但都不认识。
“长风师兄,后生周岚特来相助。”周岚笑着说完,便伸手去扶龙长风。
“原来是周师弟。”龙长风拉着师妹说,“长歌这是师父新收的周师弟。”
“周师兄好!”龙长歌行礼,之后看着周岚身边的那个人。
周岚介绍站在自己身边的陈千,两人都伸手帮助龙长风。龙长风不好意思让两人同时帮忙,右手拉住龙长歌让她靠紧自己。龙长歌也意识到师兄对她的信任,师兄腰侧的竹筒硌到她,那是龙长风最宝贝的东西。见此状,陈千悻悻收手,让周岚扶着龙长风先走。
四人回到云半客栈的住处,龙长歌忙不迭向周师兄道谢。周岚让长歌好好照顾师兄,便同陈千去客栈找住处歇脚。临走的时候,两人还讨论着这次收妖的事情。
龙长歌扶着师兄坐下,说起竹筒的事:“师兄他们走远了,我去把窗子房门都关上,就没事了。”
龙长风摇摇头,拉着师妹说道:“不用。我要打坐,你去玩吧。”
“那哪行!师兄你的眼睛还没好!我出去找岐黄帮你治病。”龙长歌也不等师兄回话,快跑出门反身关上房门。
龙长风打定主意去外面找岐黄帮师兄治病,脚步也停不下来。只是还没出客栈大门就被龙长风带着灵气的震吼给喊了回去。
“师兄怎么了?眼睛很痛?”龙长歌看到师兄正站在房门口,顿时脚步放缓,乖巧地走过去。
龙长风摸索着把师妹牵进房,免得她又生出心思去找岐黄来看。他跟师妹解释自己的眼睛很快会好,不用劳烦那些老岐黄走动。为免龙长歌一直这么担心下去,龙长风盘腿入定打坐,留龙长歌在身边护法。
龙长歌看事情好转,欢欢喜喜地抱着屋里的竹简坐到师兄身边,等师兄的好消息。
竹简上的字规规整整的,是龙长风用长歌做得小刻刀一点一点刻上去的,为得是让长歌能多学点。龙长风的背书不太好,有时候刚背的文章,转个身的功夫就要重新背,还经常背错。为了避免长歌学错,长风就将有意义的用竹简刻下来,留给长歌阅读。
竹简上的内容不长,却很精炼。龙长歌很喜欢在这些话里找不同的意思,虽然这些不同她只能跟师兄说,但是总比师父知道后却一起被敲脑袋强。
只是今天竹简上刚劲规整的字没过一会儿居然跳起舞来,在龙长歌眼前转着圈。龙长歌没看几个字就觉得头晕眼花,似乎字字飞上天,竹简上只留下削了皮的白底子。她也看不见到底是哪几个字,只想把它们都抓下来,放回到竹简上。
已经入定的龙长风根本不知道师妹旁边奇怪的动作,被龙长歌撞得摇晃,但还能保持身正。
龙长歌似乎已经入魔,一不留神从床边踩空,摔倒在地,眼前的字终于不见了。这时一双脚落在她眼前,是深红厚底长靴。龙长歌奋力仰头,没见到来人,只看到金红的衣角。耳边传来飘渺的声音:“小长歌你没……”
迷蒙的龙长歌突然浑身一震,像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一片绿意盎然的景象。耳边传来小水瀑飞溅的声音,声音的源头处汇聚成一条小溪,流过龙长歌的脚下。树木森森,枝叶繁茂的华盖遮住了头顶的天空,斜斜的几束阳光破开雾气迷蒙的山涧,而她——龙长歌此时正站在一条花叶相间的小路上,似乎是在思考着逆溪而上还是顺流而下。
龙长歌深呼吸一口气,摸到腰间别着的折扇,定下心。顺着折扇,龙长歌提起下身湖绿的裙子,又看到自己嫩黄的长袖外套,心想自己哪里来的这套衣服。衣服是从未见过的材质,滑滑的又凉凉的。一阵凉风吹过,身上有点寒津津的。
脚边撑着不少刚刚吹散的蒲公英,毛绒绒的划过微露的脚踝。龙长歌很喜欢蒲公英,立刻蹲下身折了许多长杆蒲公英捏在手里,仿佛很久之前自己最爱这样做,之后就是撒开脚丫子跑起来,让风将蒲公英吹散。
龙长歌也的确这样做了。她顺着山路奔跑蹦跳,桃红的鞋子踩过路上的枯叶,传来吱嘎的声音。等手上只剩下光秃秃的茎秆,龙长歌停住脚,看到脚边的溪流平缓,正好有一巨石拦在中央,汇聚成一潭清水。
手中茎秆被抛下,顺着下游的溪水流向更远的山涧。龙长歌脱下鞋,踩着凉凉的溪水,走到干燥的石头上。她低下头,弯着腰,伸伸手,抬抬脚,扯扯脸。自己还是自己,只是身上穿着不知哪里来的漂亮的衣服,和头上五彩的彩绳缠出特别漂亮的两个小糖包。脑后的小辫子随着动作荡来荡去,裙裾在空中画出美丽的圆弧。
龙长歌从来穿没这么漂亮过,提着裙子爱不释手。龙长歌的衣服都是师兄用他自己小时候的道服改的,师父也不会太关心她的生活。现在小姑娘梦想的东西都在身上,可把这个小丫头给高兴坏了,盯着水面不肯移眼。
山涧响起鸟鸣的声音,风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龙长歌转过身,看到路的尽头是明晃晃的光亮,心想是不是来到仙境,便立刻跳回路边,急忙穿上鞋子往下山的路走去。
耳边水流的声音渐渐变大,苍茂的老树被新芽取代,路也变得陡峭。龙长歌走得越来越小心,穿着裙子十分影响步伐,高点陡坡只能小心爬下去。
等走出了密林,眼前却是一片山崖,脚边的溪流不知流向何处。对面是石林一般的景色,高低错落的冲天巨石,像天柱一般。而脚下却是一线天,往前一步便会落下万丈悬崖。
这样的景色惊得龙长歌赶紧退后几步,清脆的鸟鸣声再次传进耳朵。身后墨绿幽深的树林通道里,啾啾鸟鸣,潺潺流水,沙沙树响。再看前面弥漫着森森雾气的悬崖,这里还只有她一个人,总不能跳下悬崖去。
龙长歌退了回来回望来时的山路,想起小瀑布上面还有一条路,或许另有出口。
比起下山时的步履轻快,往上爬的路显得崎岖且漫长。龙长歌新得的漂亮衣服成了最大的阻碍,常常勾到横生的枝杈。因为没注意抬脚,龙长歌踩到衣裙直接扑倒跪到石头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瞬间变成一件脏衣服,膝盖上的疼痛逼得长歌直流泪。
龙长歌抖着身上的灰,想坐在地上又不敢,撇着嘴揉膝盖。她一步一拐的往山上走,实在撑不住,翻手变出无锋当拐杖。
山雀鸣叫和溪水流动的声音渐渐安抚龙长歌浮躁的心。龙长歌终于走到最初的水潭,她迫不及待地脱了鞋子,往水里走。没了最初惊喜,龙长歌用溪水洗掉身上的尘土,之后慢慢揉着自己发肿的膝盖。
流过膝盖的水冰冰凉凉,中和了发烫红肿的不适感。吹过林间的风带着树影摇动,落在石头上,像一幅缠枝梅花图。坐了许久的龙长歌呼吸了一口仙境灵气,便想去山上看看。
龙长歌摇摇晃晃地走到鞋子边,正在穿鞋的时候,头顶似有生物掠过,速度极快。她抬头去看时,只见到山间婆娑的树影和飞扬的蒲公英。
上山的路没有下山的长,倒是有越走越窄的趋势。最后还有一道巨石拦路,巧的是石头还裂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过的缝隙。龙长歌最后看了一眼深林山涧,便钻了进去。
巨石内部不长,通过之后不见煌煌天日,却是星垂天野的景象。浩荡的天风吹起她的衣服,带着寒冷刺得人有点不舒服。
龙长歌顿觉不对,立刻反身回到阳光明媚的山涧,才意识到自己不在现实之中。一条山路连接着星汉灿烂、群星璀璨的山顶夜晚和石林密布、雾气迷蒙的万丈悬崖,现实不可能同时出现的。龙长歌镇定心神,握紧手中的无锋,返回阴冷的山顶。
泼墨的天幕上缀满闪闪发光的宝石,一条横贯天空的天河桥梁一般连接天地。呼啸的山风带来很远的回音,仿佛听到了久远的太古之音。
就在龙长歌逐渐沉醉的时候,不和谐的吵闹声让眼前一切逐渐虚化。她伸手想要留住这般美景,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
“长歌——醒醒!醒醒!”
意识清醒的小姑娘迷茫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疑惑他是谁。
“长歌?长歌你还记得我是谁吗?你、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男人抱着小姑娘的脸,让她直视自己。小姑娘听着男人的问题,皱着眉头认真地思考着。
“我?我……我、我是龙、长歌。我是谨肃仙师的徒弟。”
龙长歌眼睛终于恢复清明,看到师兄半垂着眼抱着自己的脸。她把龙长风的手拉下来,互相交握,小心地问道:“师兄你的眼睛好了?”
龙长风听到师妹的回问,把跳到嗓子眼的心归位,回答道:“说了没大碍,现在还看不到,过几天自己就会好的。倒是你刚刚怎么回事?怎么叫都叫不醒。”
“刚刚?刚刚我睡着了吗?”龙长歌疑惑地问道。
龙长风拉着师妹解释刚刚的情况。龙长歌更肯定之前看到的景色是在做梦,便将自己的梦境告诉了师兄。龙长风拍拍师妹的后背,只道是一场梦,让长歌不必介怀。
正在这时,响起叩门的声音,门外传来女声,问道:“长风仙道在吗?竹苍明公子来看看你们。”
龙长歌听到“竹苍明”三个字,立刻跑去开门。龙长风怀中一空,默默地收回双手。
小兰引着竹苍明进屋,龙长歌立刻带竹苍明到师兄面前,指着师兄说道:“苍明哥哥,这是我师兄——龙长风。师兄这是青冥仙师之子,竹苍明。”
竹苍明听到两人同姓,应该是一家,礼数自然不敢少。龙长风看不见只能虚礼,让龙长歌倒茶。
茶还没开始倒,龙长歌讶异地声音传来:“这不是师兄你腰间的竹筒吗?怎么在地上?”
龙长风立刻向腰间摸去,空空如也。他顾不上眼疾,往龙长歌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差点被案桌绊倒。幸好竹苍明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里面的东西旗子还在吗?”龙长风被竹苍明扶着,走到长歌面前。龙长歌将空竹筒递给师兄,扁着嘴说:“里面是空的,法器不见了……”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龙长歌徐闰更新,第 30 章 三景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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