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醉生梦死。
舞池里人头松动,他们伴随着劲歌热舞摇摆身体,周围有熟悉的人也有陌生人。但谁又在意这些呢
有些人眉宇间还藏着未曾被生活抹去的桀骜,还年轻富有朝气,带着不屑一顾的高傲放肆又自由;有些年纪稍长的则含蓄一些,光怪陆离的灯光下藏着形形色色的心事;还有些眉目含情的,一举一动都带着说不出的挑逗与隐隐的暗欲。
西迢行走在人群之外,满眼都是缭乱的光影,颓废的构图。他一丝不苟的透过单反记录着眼前的一切,仿佛一个不相干的又沉默寡言的旁观者。
咔,咔,咔……
当一个人专注的时候世间过得总是飞快,西迢大致的筛选完一批图片后已经过了十二点。他看了眼喧闹的舞台,在台上声嘶力竭唱歌的人仍然不是周燃。
西迢的音乐素养是被一场接一场的顶级歌剧硬堆出来的,他本人对音乐并没有多感兴趣。
这些人的歌在他耳朵里就是一个字,吵。这些时间他更愿意安静的一个人待着,用眼睛捕捉光影,对比色调研究构图。
可是只有周燃的歌不太一样。
因为他唱的确实很好。
那种放肆和不留余地的力量确实很震撼人,尤其是在A市不起眼的小酒吧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歌手能有这样的唱功已经足够让西迢吃惊了。更重要的是虽然第一感觉仍然是吵闹,但西迢却能听出来吵闹之外的周燃的一些心思。www.ýáńbkj.ćőm
像世间至高处燃起的唯一一簇蓝色冷焰。
森凉又阴郁,灿烂又孤独。
而这绝对不是周燃想通过歌声传达出来的情绪,倒像是内心深处最隐秘的真实,以至于他确实还挺期待今天能再见到周燃唱歌,只可惜时间不够了。
西迢看了一眼表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去找老板娘告辞,老板娘有些吃惊问;“那么早?”
西迢歉意的说:“素材都已经拍的差不多,而且明天上午还有课。”
老板娘赞同的点了点头,像对待上进的子侄那样拍了拍西迢的肩膀:“加油哦。”
西迢笑着点头,转身时有那么一刹那生起了想要问周燃什么时候来的念头,随即又觉得好笑,想着大概真是挺童震念叨的多了。即便是问了也不可能再等,今天实在是耽搁的有些晚。
刚一踏出酒吧,耳边嘈杂的轰鸣几乎瞬间远去。夜凉如水,街上空荡荡的,西迢忍不住抽出了根烟点上。
烟草的辛辣气息充盈着他的鼻腔,稳定了他因为疲惫而有些消散的注意力,西迢吐出了烟雾又克制的吸了一口,正要丢进垃圾桶的时候却听到隔壁胡同里隐约有人讲话。
语调含糊不清,忽的有声厉喝。
这声厉喝是周燃。
西迢停下了动作。
胡同里与周燃对质的人也着急的大声起来,但很快像是怕被人发现一样又压低了嗓子,语调又急又紧,还带着方言。西迢隐约听见一句给钱,紧接着就是嘭嘭两声闷响,再然后就是周燃咬牙切齿的一句你敢。
西迢忽然咳了一声:“周燃?是你吗?”
里面顿时一片寂静,没过一会儿一个高大的人影走了出来,皮革的夹克凌乱的头发,森冷的眉眼,嘴角一块硕大的青紫。
是周燃无疑,他的脸色十分差,落在西迢身上的眼神凶狠极了。
“好巧,”西迢神色如常的打着招呼,“要去雷声吗?”说着风度翩翩的侧了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是邀请的姿态。
周燃抬脚就走,发觉西迢没动又回头冷冰冰的说:“不看我的场?”
西迢一愣,复又笑着跟了上去。
不过几步就来到了雷声的门口。西迢停下来后余光瞄见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从胡同口离开了。
他一停周燃也停了下来。
两人身高没差多少,长手长脚又都气质出众,站在一起倒是少有的势均力敌。
周燃面无表情的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双手插兜斜倚在墙上。雷声招牌散发的光和夜色融合,显得他五官线条锐利如刀雕琢却混合着一种颓废,分外迷人。
西迢觉得自己大概应该说些什么,他看了眼周燃隐在暗处的嘴角的青紫沉吟了片刻道:“老板娘一直很关心你。”
周燃看了他一眼:“你跟她什么关系?”
“……?算是老朋友了吧。”西迢说。
周燃哦了一声,像满足了突如其来的好奇心。只是过了一会儿他的手夹着烟深吸了几口,忽的就朝着西迢吐出了口烟雾,另一只手蓦然按在西迢的颈后。然后周燃把头凑到了西迢耳边。
他的手上有些老茧,桀骜的头发蹭着西迢的脸,袅袅的烟雾还未散去,将这两个男人染上相同的味道。
周燃轻声在他耳边呢喃:“别告诉她,也别多管闲事。”
像是情人间的低喃可措词却是毫不留情的威胁。
西迢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周燃松开了按着他后颈的手转身进了雷声。
进了雷声之后的周燃眼角眉梢都浮上了一股焦躁,他忽视了跟他打招呼的人,径直走向后台。
按部就班的化妆,换衣服。
指着他的伤口大呼小叫的化妆师让他烦躁的不想多说一句话,盯着镜子发呆,直到有人喊他上台时他的手才忽然下意识的握了一下。
那男人脖颈细腻的手感和体温仿佛还残存在指尖。
周燃的手狠狠的在衣服上蹭了一下,拎着吉他就走出了幕后,一腔突如其来的怒火尽数发泄在了重金属摇滚愤怒的嘶吼中,忽的,他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光,眯着眼睛看过去的候却只看到了一个挂着相机离去的背影。
啧,
哼。
西迢并不是好奇心很强的人,况且他回中国是为了休假而不是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周燃的事他也一直没问。
然而直到过了快一个星期。
那天西迢下午没课,比较意外的提前回到住处时才下午三点。
一般这个时候是周燃的休息时间。
西迢轻手轻脚的进了厨房想给自己倒杯水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眼垃圾篓,里面是他两天前丢的泡面包装袋。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于是西迢捧着水杯走到外面仔细的打量了客厅。
客厅公共区域靠枕的井然有序,电视遥控器仍然规矩的和杂志摆放在一起以及干干净净的垃圾篓,都没有另一个人使用的痕迹。
这些无不说明了一件事——他的那位同居人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西迢揉了揉额头,思索着报警的可能性。
这几天是A大第一次评考,再加上这个室友并不喜欢陌生人过多的关心,西迢全身心都放在了学生身上,以至于现在才发现不对。
他掏出手机本来想给童震打电话,但是拨号到了一半手就停住了,转而阖上了手机,朝周燃的卧室走去。
他来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敲了门:“em……周燃?你在吗?”
没有人应答。
他又敲了敲:“有人吗?”
仍然没有人应答。
西迢手落在门把上轻轻一扭,门咔擦开了。
周燃的卧室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疯狂,反而十分的中规中矩,以至于西迢愣了那么几秒才回过神。
就是普通的白墙壁,落地窗灰色的窗帘大开。阳光璀璨的刺眼。
房间里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电脑桌放着电脑,主机上还放了个绿色的小仙人掌,装仙人掌的小瓷盆是可爱度爆棚的浅粉色。
噗……
西迢差点笑出了声。真没有想到周燃那么难以接近的人竟然还喜欢这种可爱的小东西。
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冲淡了西迢的担忧,他走出来关上周燃的房门之后想了想,就换了衣服带着调整好的照片以及电子版前往雷声。
既然老板娘都没有记急着打电话找周燃,想必他在雷声的工作没有停,老板娘还能见到他。
雷声白天也开门,西迢到的时候只看见了零零散散两三个人。老板娘得知他的来以后就带着他去了雷声的楼上。
雷声楼上算是老板娘的私人空间了,西迢小时候也来过。看着二楼新旧交杂的家具,西迢面露怀念。
老板娘接过他的照片招呼他坐进沙发,又给他倒了杯水这才自己一张一张的翻看起来。
每一张显然都足够惊艳,尤其西迢还特意拍了几张老板娘的特写。
“小西你把我拍的年轻了十岁。”老板娘笑的合不拢嘴的说。
“是您底子好,跟十年前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西迢说。
老板娘摆摆手:“老啦老啦,这几天我老想起你和童震小时候,刚见你们的时候你们才十三四岁,才这么高。”这个慈爱的中年妇人比划了一下,眼神透着怀念,“有时候就想,时间过得可真快,你们嗖的一下就长那么大了。”
西迢知道她的怀念隐含着更深的回忆,只是人总要向前看,所以西迢开口转移了话题:“我们都长大了,雷声却没怎么变。”
老板娘哈哈一笑,摆脱了伤感的情绪说:“怎么没变,你看不是多了个周燃吗?说来是挺遗憾的,小周那晚的压轴是真的好,虽然妆画得很奇怪,但是别人的尖叫都快把屋顶掀翻啦,可惜可惜,可惜你先走了。”
西迢笑了笑,“那可真是太不巧了,他这么厉害,那您是怎么找到他来雷声的?”
谁知他问了这个问题之后老板娘突然神色古怪的打量了他一眼,最终还是若有所思的说:“说起来,他跟你一样。”
西迢一愣:“我?”
老板娘点点头,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跟你一样都是我捡来的。”
“那是你出国两年后的大冬天,大早上我一开门发现门口趴着一个人还穿着单衣脸冻得青紫,给我吓一跳。赶紧打了120又把他拉进来给他裹衣服灌热水,送到医院到了下午才醒。”
“他比你小几岁,那时候才十六吧,还是小孩子。也没有现在那么高,问什么也不说,我只能先去警局报了案又留他住了一晚,没想到第二天他自己就离开了。还好我当初我瞧这小孩儿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他昏迷的时候就往他兜里塞进去几百块钱。所以走就走吧,我也不担心。”
“之后我就把这件事忘了,直到四五年前他突然来找我,问我缺不缺驻唱。我一瞧呵,高帅的小伙儿还是首都传媒大学音乐系毕业的,来我这儿太屈才了,结果小周就就问我还记不记得他,他说多谢我那几百块钱,我这才想起来。”
老板娘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西迢听的也津津有味,他一见老板娘停下立刻贴心的递上了杯水。
老板娘接过水喝了一口说:“在A市还有些发展前途,可当时雷声已经快不行了,我说我给他开不了多少工资,他说他不要钱,我当时也没多想,后来才知道他当时正是缺钱的时候。”
老板娘有些喟叹,她眼睛有些亮,像是浸润过眼泪,她放下了杯子严肃又认真的说:“小周是个很好的人,只是有些命苦。好人……都命苦。”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周燃陆子鑫更新,第 4 章 第 4 章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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