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野心并不旺盛,填充灵魂的只是好奇心和从蛇毒中萃取出的无穷无尽的仇恨。
而如今燎原的山火和万古不化的冰雪共同铸就的心魔都开始衰老了。
当时巴乃的院子里,那具焦黑的尸骨运过来都他妈掉渣,不需要火化可以直接捡骨。
捡完骨下葬那天我抱着那个骨灰盒子,呆立了很久,不知道对谁问了一句,“……阴婚怎么配?”
有人回答我,“三爷,现在配阴婚可要大价钱了。”
哦,我点头,想起来自己还带着人-/皮-面具。
得把这一段时间撑过去,以三叔的名义把盘口给“吴邪”,才能变回自己。
“是婚礼,”我道,“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明白了。”
结婚这件事不会错,但是结的什么婚就很值得考量了。
“前两天也有喜事办酒,”丫头捏了捏有些发烫的眉心,“是什么喜事?”
“……白事,”我道,“是冥婚。”
冥婚两人若是一生一死,除了花轿了还得找棺材。
“噢……”阿莫若有所思,“老吴你说实话你有没有暗地里跟我把婚结了?烧钱给我没有?”
“烧了一栋别墅先存进不动产里了。”我面不改色和她扯皮,同时心里汗颜。
这都能看出来,我以后岂不是一点财产自由也没有了。难道还得靠胖子和小花?
这时,队伍后方忽然一阵骚乱。我看到几个抛接的彩球被什么东西撞飞了出去,当地人充满攻击性的大吼接踵而来。
“啊咧啊咧有人比我们先动手抢新娘子了吗?”阿莫踮脚眺望。
只见一个一身黑,脸上还带着墨镜的男人一手扛着一个红裙女人撒腿狂奔,身后送亲的卫队举刀直追他还笑得出声。
那穿着红色喜服的女人竟然是个活人。在男人肩头挣扎了几下,后脖子就被一捏,顿时晕了过去。
黑瞎子的速度确实超出正常人,即使扛着一个成年人,在人群里也仿佛一头健勇的豪猪猪突猛进,转眼就甩下了身后人十米远。
“我滴!大大的良民滴!”追的最近的那个少年忽然举手投降——他刚刚一边吼一边举刀,但其实手里连个刀柄也没有。
这么一停,所有人都被他拦下了。他穿着一身当地服装,脸上还涂着油彩。此时喘的就好像拉风箱。
“就是他!合伙抢了新娘!”送亲队里有人用当地话大喊。
“我滴不会跑滴啊!”少年转眼就被摁趴下了,“刚刚那个!大大滴坏啊!窝被欺骗的好少年啊!”
当地人听不懂他的鸟语,交流了一番,把他扛了起来,丢在了队伍里一匹马背上。
“……他就是苏万吧。黑瞎子的小徒弟真讲义气,”阿莫感叹,“你说呢?”
——————你的视角——————
我一边调侃小徒弟吴邪,一边看着那个男孩被带走,心里忍不住觉得这挂在马背上的姿势和刚刚黑瞎子扛着的新娘别无二致。
这位小兄弟打扮打扮,好像也可以做个小新娘子啊。
不过抢亲被抓,理论上是要押到岳父门前,问罪或者干脆问斩的吧。
我正想问吴邪打不打算救一手,他忽然低笑出声,“丫头,我改变主意了。”
这种内里带着坏水又毫不掩饰疯劲儿的笑法是十年后的吴邪独有的。
我和他对视一眼,“……真把你师弟嫁出去?”
吴邪道:“他是个好男孩。他值得。”
多么感人的同门情谊啊。
于是出卖师弟二人组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征,挤进小巷子,在刚刚抛媚眼的当地妞惊恐的目光中把她一掌劈晕拖到了没人的地方。
吴邪道:“身材差不多,换吧。”ýáńbkj.ćőm
我二话不说现场就脱,吴邪替我把风,一脸的正直。
我边换边有心调戏他,道:“这毕竟不是喜服,是不是有点太敷衍了……怎么这么难穿啊,来帮我一下嘛。”
吴邪回过身,一脸平静把我的胳膊腿塞进叮叮挂挂的衣服里。我观察着他的表情,心说这才多久,我就一点吸引力也没有了?太不动如山了吧!
不过蛇精病版吴邪确实经常在x-/冷淡和狼-/性-大发之间反复横跳。他们吴家人最有魅力的一点不就是干正事算计人的时候的冷酷无情嘛。
吴邪撕了一块红布盖在了我的头上,然后把我背了起来,往送亲队伍的方向走去。
“待会儿你吸引注意,他们验证身份的时候我把苏万放了,过会儿让他替你。如果有任何问题,先自保。”他道。
“面具我已经揭了,不会有人以为我们是一路来的,”我道,“如果他们要扣下我你也先不用管,在下一个拱桥下面接我就行。”
“记住别逞强,你还在发烧。”
我搂了搂他的脖子,感觉到他的耳朵根其实都比我烫了,心里有一丝懊恼。
上了年纪脸皮果然厚了,都看不出来他害臊。没意思。
“关大老爷心软啦?可是你是吴邪嘛,吴邪想怎么样我都可以哦。”
吴邪脚步微微一顿,叹了口气,“丫头。”
我隔着盖头朝他吹了口气,“……别怕。”
——————吴邪视角——————
我当然不怕。
东南亚这个地界混乱的一塌糊涂,我就算是为了找个人直接揭竿起义推翻缅甸-政-/权都不需要一个星期。
怕的应该是别人。
因为老子已经身体力行了找人这件事就像开坦克,找多久开多远碾多平。
送亲的队伍人数太多,他们中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新娘是谁长什么样。
我把阿莫送过去的时候用客家话和他们解释,说这是我捡到的新娘子——某种意义上阿莫确实是我当年捡来的。
苏万这小子居然藏了个手里剑,绑绳已经被磨松了。那些人稀里糊涂拉着阿莫去找花轿。我前脚一撤,苏万后脚就溜了。这帮人抓他抓得也心不在焉,毕竟新娘已经回去了。
“师兄你来的可真及时你这面具真别致你刚刚……”
我贴在石拱桥下,面无表情地对贴在对面的苏万道:“师兄为了救你把你嫂子送上花轿了。”
“师兄你真……”苏万一愣,“长嫂如母……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我道:“老子说,今天不下雨,师弟要嫁人。”
队伍快要从桥上走完了,阿莫没有如约跳下来。
天杀的小骗子,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怕你麻痹。
就怕你又把自己搞没了。
生命威胁应该还不至于。如果严重到一定的地步阿莫还是有能力闹出动静让我知道的。
最大的可能应该是她发现了什么,认为没有必要让苏万替她所以逗留了。
或者她已经不在队伍里了。
我问苏万,“黑瞎子现在在干什么?”
“哦,我们之前发现了一个仓库,应该是非-政-府-雇-佣-军在这附近的-军-/火-囤积点,”苏万道,“师父应该是去搞武器了。”
这个仓库我知道,实际上这个仓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因我而产生的。
我想了想,我需要大范围杀伤性武器,还需要一个黑飞子。
——————
黎簇在树杈上睡醒的时候天边微微开始泛白。他抹了把脸看表,凌晨三点。
送亲的仪式从晚上七点不到就开始了,竟然还没有结束。
他刚想换个姿势,却被边上的胖子一把摁住了。
王胖子无声的指了指索道,挤眉弄眼,做了个“动了”的口型。
他愣了一下,发现那两条钢索竟然真的微微震颤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滑动了起来。
开了?
黎簇还没搞明白这到底是谁开的以及该不该上去,就看到对面浓稠的黑暗里一排东西沿着轨道慢慢滑了过来。
在最后睡着之前,他脑子里还在想王胖子和他说的话。
“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干出格的事情,”王胖子难得的脸色严肃,“如果我们四人队伍里有两个疯子和一个蛇精病,局面会异常混乱。”
他琢磨了一下,蛇精病必然是吴邪,两个疯子有一个是自己……
见鬼他为什么已经接受了自己是疯子这个设定啊!
远处的塔台没有亮灯,黎簇只能看清离自己几米的钢索开始上下颤动,并且越来越剧烈。就像《猫和老鼠》里有一集拍成队列的蚂蚁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从而形成的共振。
接着,他看见正向他滑来的缆车中有一个小车正在剧烈摇晃。依稀能看见两个影子上下翻飞缠缠绵绵打的热火朝天。
“好激烈啊。”胖子赞叹了一声。
黎簇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直到看清其中一人脸上墨镜片的反光后才恍然大悟。
如果说刚刚黎簇在担心挂在轨道上的缆车会掉下去,现在他就是在担心钢索会不会被震断。
黑瞎子正在和一个蛇人搏斗。黎簇见过那种东西,据说是叫做黑飞子。
二人你来我往,最终黑瞎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自己和蛇人缠在了一起,正好滑到他们面前,对胖子笑道:“把我抱下来,谢谢。”
胖子道:“你想要公主抱还是墙抱?”
黑瞎子咧嘴笑,“当然是公主抱啊。你最好快点,不然我绕一圈又滑回去了嘿。”
黎簇注意到黑瞎子有一只手已经被吞进了黑飞子的嘴里,只好先和胖子把他搬下来。接触到黑瞎子的皮肤才发现他全身都湿透,冰凉冰凉。
“后面还有两车,”黑瞎子打了个抖道,“赶紧的啊。”
“你妈的,一出现就指挥人,”黎簇嘴里骂骂咧咧,心里倒有些高兴,“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黑瞎子把手拔了出来,他们就看到僵硬的黑飞子嘴里冒出了袅袅白烟。黑瞎子展示手里的锡罐,“液氮。低温冷藏黑飞子,嚼起来嘎嘣脆。”
“我艹,”王胖子正把东西搬下来,“这他妈是准备干啥?”
黎簇一看,那竟然是一辆……轮椅。
黑瞎子不解释,嘿嘿一笑,“胖爷,惊喜在后头。”
接着黎簇就看到了一个-火-箭-/筒,下面挂着鞭炮似的-雷-/管-和-手-/榴-/弹。
——————你的视角——————
盖着红色破布,我被人牵着走了一段,对方在一栋屋子前停下,打开了门。
……被发现了?不过仅仅只是关小黑屋什么的也太亲切了点吧。
我跟着走了进去,听见一个人说了一句本地话。
我从盖头下面看到了一把椅子被人挪了过来,估计是给我坐的。
我刚扶着坐下,就听那人又说了一句。这句比较长,总之都是听不懂。
不对,如果发现了我是假的,应该不会说本地话了。
我寻思能撑一会是一会儿,于是假装明白,缓缓点头。
然后那人又哔哔了一句什么东西,起身拉着我就走。
听上去像在叮嘱我什么,我胡思乱想,进夫家先迈左脚不得放屁?
出乎我的意料,穿过这间屋子后院里真的停着轿子。我被人扶了上去,因为盖着盖头只能看见脚下,也不知道院子里到底有多少人。
刚坐上去我就愣住了。
因为这轿子里已经坐着一个人。
这人穿着高帮皮靴,看码数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莫非是我相公?嗨呀老吴你失策了,我和别人上花轿啦。
我刚刚坐定下来,外面已经起轿。那些人都很安静,一句话也没有,但能听出人数并不少。
轿子微微一颤,那人“咕咚”一声歪倒在了我对面的座位上。
我闻到了一股腥腻的冰冷气味。
轿子两边窗帘应该都落下了,我撩起那块当做盖头的红色破布,看到了一具尸体。
不,说它是尸体并不准确,因为很明显这具尸体曾经尸变,但此时此刻我却能看到它的胸廓在起伏。
……活尸这种百年难遇好东西我都能遇上?搓手手。
我把盖头对角一折蒙在脸上,开始准备搜身。
不知道所谓活气会不会让它起尸,但在吴邪上手之前理论上绝大部分尸体都是安全的。
这是一具身高约一米八五的男尸,相貌很是英俊,似乎是个亚欧混血。
他全身穿着黑色作战服,肩上搭着一件喜气洋洋的大红袍子,肤色青紫,但并无腐烂迹象。
这身衣服是汪家人出任务的标配。我情不自禁皱了皱眉,双手从尸体的天灵盖摸到胸肌。
这人确实是凉透了。
我捏了捏他的喉咙,没有塞什么珠子。手腕脚腕也没有任何陪葬品,哦不,陪嫁品。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留住了节操没有去看看-菊-花-里塞没塞珠子。不过……汪家真穷到这个地步了么?
我一个一个口袋翻过去,最终在衣袋夹层里找到了一张证件。
剧烈的头痛忽然从太阳穴钻入,我闷哼一声,几乎拿不住那小小一张卡片。
上面印着这具尸体生前的照片和信息。
姓名:汪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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