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朱28岁那年的生辰,胤禛没能看到。
在这之前,他生了一场大病,也是那日,流朱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偷偷服用那些道人献上的丹药。
她又气又怒,想问胤禛缘由。
可看着床榻之上病容憔悴的胤禛,她再说不出苛责的话。
胤禛身体情况早已大不如前,他甚至没办法抬头摸了摸流朱的脸,让她宽慰些。
爱新觉罗胤禛在遇到流朱之前,时时刻刻都如履薄冰。出生被寄养人下,生母不亲,养母短命,他固然优秀,可皇阿玛的皇子太多了,佼佼者甚多,他只好收敛锋芒,一朝称帝,先是平九子夺嫡之后乱,再是周边战火不断,而后年羹尧功高震主,吏治腐败也需他剥茧抽丝……没有一日,胤禛不在费尽心神。
人命如灯,总有油尽灯枯之时。
而这两年,胤禛便感觉到了自己的大限将至。
他恐慌不已,他的皇后还没满三十岁……
于是,他悄悄命夏刈到处寻求续命养生之法,可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长生术。
恰在此时,出现了这些方士道人。胤禛心动了。
哪怕理智告诉他这大约是毫无用处的,可哪怕有万分之一能续命的机会,胤禛都愿意尝试,他的流朱,还太年轻了。
流朱苛责的话没开口,眼泪却先掉了下来,她原不想在胤禛面前哭的,可这么些年,她气势长了许多,在他面前好像还是那个捡合欢花的小姑娘。
流朱的眼泪落在了胤禛的手腕,他手微微颤抖,却没动。
他怕动起来那副难堪的模样,会吓到她。胤禛也不愿意让她再见自己这副衰败的样子了。ýáńbkj.ćőm
“苏培盛,送皇后回去。”
胤禛嘶哑着声音说道,苏培盛抹了抹眼泪看向流朱,流朱扭过头去,明白胤禛的意思,这是他的尊严。
二
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在路上,她遇见了匆匆赶来的弘历和果亲王。
弘历早已成年,较年少之时稳重许多,他的嫡福晋是富察氏,敬妃有意让他娶了皇后母族的贵女。
果亲王这些年来,仍是孤身一人,太后去了,皇上懒得管他婚事,他的额娘是至情至性之人,晓得自己儿子心有所属不可得,便也不强求,如此下来倒也无人能管他。
二人见了眸中含泪的流朱俱是一愣,两个人齐齐都忘了行礼。
不过一会儿反应过来,
“皇额娘”“皇后娘娘”
“免礼”流朱匆匆见了礼便离开,她心里也难受极了。
弘历这些年是被胤禛用太子的标准培养的,倒也是群臣眼中不错的继承人,胤禛却只觉得尚可。
他最近时常会想起,他的那几个兄弟,将弘历一比,确实是没法比的,教子一事上,他远不如皇阿玛。
弘历先进内殿,胤禛同他说了许多。
他脑海中一片复杂,出门时脚步都沉重了许多。
允礼后入内殿,胤禛也交代了他极重要的事。
他走出门之时,手中捧着皇帝的圣旨,那是一道最好永远别打开的圣旨。
皇帝驾崩之日,敬妃服毒自尽。
胤禛走前下的最后一步棋,去母留子。
他多疑到会害怕宫中两个太后,流朱的地位不稳,何况流朱还有一个嫡幼子。
弘历知道,这是他皇阿玛的谋算,但他闭眼全是那一日皇阿玛对自己说的话。
“你的心思藏好了,忍着,莫让她知道。朕去了,她便是太后,你敢不顾伦常,皇位便不用坐了。”
皇阿玛,到底是从何时知晓的?
三
听到胤禛驾崩的消息,流朱有些难以接受,她仿佛被抽干了气力,有些恍恍惚惚,胤禛始终不愿见她,但他给她留了许多信件,七日一封,都有苏培盛存着。每隔七日,给她一封。
一同交给她的还有一道圣旨,由她在百官面前宣读。
那是将皇位传于四阿哥弘历的圣旨,她念完自然地看向弘历,弘历却躲了她的目光。
皇四子爱新觉罗弘历继位,尊她为太后。
新帝还跑去问了流朱,想要住在哪个宫殿?
流朱有些不解,太后不就是慈宁宫吗?
“皇额娘若是想住养心殿或是承乾宫,亦或是坤宁宫都无不可。”弘历说道。
“不必如此”流朱摇了摇头,“便慈宁宫吧。”
若是胤禛还在,恐怕气得打弘历脑袋,这小子想让流朱住在坤宁宫,安得什么心?
不过或许是这隐秘心思的效用,弘历对流朱还有流朱的一对儿女都颇用心,慈宁宫的用度远超皇后,甚至比肩皇帝。
他日日请安不缀,为的便是看她一眼,同她说上几句话。
来着来着,他便发觉了另一件怪事。
果亲王。
自己日日请安是规矩,可你果亲王一个宗亲,日日往慈宁宫去算个什么事,他委婉地向果亲王说了此事,果亲王却说道,他在教弘晔诗画,所以常去些也是常事。
听起来万分合理,弘历找不出理由反驳。
于是原本应该极为清净的慈宁宫,说起来根本没清净几日。
四
弘晔果然在流朱的有意教导之下,成为允礼翻版,乐得做一个富贵闲人。
而纯熙,及笄后流朱多留了几年,便有要抚蒙的消息,流朱心中不安。
待到弘历来请安,她便如实问了。
弘历顿了顿,看向年岁更替,仍娇妍不败的流朱,“确有此事。”
“且,他们定要嫡公主。”
流朱心中一紧,弘历也有一个嫡公主,可自己的亲女儿和异母妹妹,后者的可能性太大了,可那是纯熙,所以即便如此,她还是求了弘历。
这大概是流朱第二次有求于他,少年时圆明园的惊鸿一瞥,让他苦念至今,现在他仍然无法抗拒流朱的请求。
富察皇后的女儿去和亲了。流朱总归是自私的,她想护住她的纯熙。
果亲王早早去了,去后弘晔带来一个极旧但保存很好的香囊还有一道圣旨,说是果亲王临走前让弘晔带给太后的。先是香囊,她轻轻打开,那是已经碎开的合欢花。她将洒在桌面上的合欢花碎屑收回了香囊里,缄默无言。
而后是圣旨,那是胤禛的字迹,她那样熟悉,毕竟时至今日,胤禛的书信还没寄完,她甚至不知道胤禛哪里来的这样多的时间?又是从何时开始蓄积信件?
圣旨大意是弘历若对太后不孝不伦,可废立新帝。
流朱捧着圣旨闭上了眼,她的胤禛便是如此,即使将死之际也要为她谋划周全。
流朱这一辈子活得很久,但还是在弘历之前,他在她榻前哭得悲痛欲绝,流朱并不是傻子,从不回应是因为这份感情她难以回应,好在他从不让她为难。
她走的那一日恰好是七日之期,来送信的太监早就换了人,流朱弥留之际已经看不了信,弘历便在床榻边念给她听,恍惚间流朱仿佛看见了胤禛,她举起手想要碰一碰她的胤禛,弘历连忙握住了她的手,感受到她的意愿,把流朱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
流朱感受着他的面庞,手却垂了下来,
“你不是他。”
而后,溘然长逝。
弘历手里的信件飘到脚边,他已经无暇去管,若有人此刻看一眼便会发觉那是一张普通的白纸。
从她缠绵病榻看不了信的第一日起,弘历念的,是自己。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沈昭更新,第40章 甄嬛传流朱40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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